律师成长之路

析我国律师文化的现状及其对策

张跃红 张福兴 第七届中国律师论坛
http://www.china-lawyering.com/luntan7/post/152.asp

一、为什么需要律师文化？

　　法律的专业化、技术化和精密化，使得律师制度成为近代和现代法治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律师制度的创立，律师职业的诞生，是为了帮助社会划分权利边界，是为各个利益主体在法律上代言，通过规则和辩论，以和平的方式解决矛盾和化解纠纷。
　　然而，古往今来，在社会文化认知中，律师这个特殊的职业总是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百姓认为律师是“得人钱财，为人消灾”、“专为坏人说好话”的“讼棍”；政府觉得律师是“与政府站在对立面”、“唯恐天下不乱”的“刁民”，或认为律师是“刁民”提高了斗争意识或技巧，使“刁民”更不好对付。律师时而被当作救苦救难的英雄，时而被认为是十恶不赦的坏蛋。如莎士比亚者甚至发出“杀光所有律师”(The first thing we do，let's kill all the lawyers)的声音。虽然莎翁已逝而律师仍在，但律师独特的职业价值取向与普通公众价值取向之间的矛盾，使得社会公众乃至公共权力的执掌者对律师存在的社会价值产生疑问，对于律师价值与使命的错误解读，已经严重影响到律师的执业环境、损害了律师的执业权利，削弱了律师这个特殊的法律职业对于建设和谐社会独特而无可替代的价值。
　　对于律师职业的误解与律师职能的误读，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在我国律师这个法律职业群体的诞生本来就晚，又经过从有到无，从无到有的几番折腾，至今没有以一个职业群体的名义，真正建立起自己的职业文化。一个民族的发展需要文化的支撑，一个社会职业群体的发展，同样也需要自己独特文化的支撑，文化就是这个群体的生命。有位学者将个人比作散落的珠子，把律师文化比作柔韧的细丝，牵起每位律师的灵魂。律师的规范与发展植根于律师文化建设，它是广大律师在从业中发出的时代心声！

二、什么是律师文化？

　　律师文化是一种社会意识形态，是从属于社会文化的一种行业文化。它是指律师在从事职业和社会活动过程中所形成的律师制度和行业整体社会形象，包括律师从事执业活动、社会交往活动和律师制度对律师群体产生的社会影响。

　1．律师文化的内涵

　　由于律师文化秉承了一般文化的共性，又具有亚文化的特性，律师文化的内涵集中体现在律师的精神文化和行为文化两个方面，其集中反映了“知行合一”的理念，体现了一般文化的内在要求和律师文化的特殊属性。
　　(1)律师精神文化是律师群体在法律实践过程中受一定的社会文化背景、意识形态影响而长期形成的一种文化观念和精神成果，解决律师以什么样的指导思想和价值观进行法律实践问题，是律师文化的核心。主要通过律师价值理念表现出来，包括律师价值观、律师精神、律师理想、律师宗旨、律师道德、律师哲学等。
　　(2)律师行为文化是律师群体在一定行为规范的制约下，在法律实践中产生的、以人的行为为形态的实践文化，解决律师怎样进行法律实践问题，是律师文化的外显。主要通过律师行为规范表现出来，包括律师执业行为约束、律师制度制定与实施、律师机构管理等。

　2．律师文化的内容及特点

　　(１)律师群体文化。律师群体文化，就是律师作为社会主义法律工作者职业群体所共同认可和遵守的价值理念和行为规范。律师群体文化是律师文化的核心部分，是律师文化本质的集中反映，影响和主导着整个律师文化的形成和发展，代表着律师文化的主流意识，是一定时期律师行业价值观的集中体现，具有时代性、政治性、民族性、社会性、传承性、发展性等特点。
　　其主要内容包括：律师的政治理想、律师的价值追求、律师的职业道德、律师的行为准则等等。律师群体文化反映了服务社会、崇尚法治、维护正义、诚信执业的先进理念。律师群体文化的形成，主要靠党和政府的教育引导和全体律师的自觉培育。
　　(２)律师集体文化。律师集体文化，就是律师事务所全体律师所共同认可和遵守的价值理念和行为规范。律师集体文化是整个律师文化的主体部分，是律师文化本质的综合反映，对律师事务所的发展产生重要影响，受一定地域、一定环境、一定条件影响和制约，具有融合性、多元性、独特性、功能性、人本性、共享性、人文性、地域性、动态性等特点。
　　其主要内容包括：律师事务所政治文化、管理文化、组织文化、经营文化、服务文化、形象文化等。律师集体文化反映了律师事务所坚持正确的政治方向，加强律师事务所管理，提高法律服务水平，树立律师良好社会形象的先进理念。律师集体文化的形成，主要靠律师事务所主任或领导人的倡导和全体律师形成共识并共同创造。
　　(３)律师个体文化。律师个体文化，就是每位律师作为执业个体所具有的价值理念和行为规范。律师个体文化是律师文化的微观部分，是律师文化的最小要素，直接受律师集体文化的影响和制约，体现律师集体文化的共性，但又具有鲜明的个性，是律师集体文化中的亚文化，具有认同性、可塑性、自主性、具体性等特点。
其主要内容包括：执业律师个人的价值取向、观念信仰、奋斗目标、服务宗旨、敬业精神、业务水准、职业操守、道德伦理、生活信念、文化素养、气质形象等。

三、我国律师文化建设现状分析

　　中国律师作为一个职业社会群体，在经历了恢复律师制度近30来年的探索与实践，律师队伍日益壮大，初步形成了具有较高素质的律师职业群体；律师执业机构发展很快，专业化、规模化程度不断提高；法律服务领域不断拓展，律师职能作用日益凸显，已经成为中国社会的重要力量。但律师文化建设相对落后，已经不能适应律师业的发展和法治建设的要求，对属于这个群体的律师文化的提炼和升华，也随着近30年的积淀、过滤和扬弃，逐渐显得迫切而必要。

　1.中国律师群体的信仰缺乏、心理麻木。

　　自中国律师制度恢复和重建以来，一直是在政府的直接操持和主导下走过来的。法律服务业的被动性、社会上对律师的偏见以及律师的自身生存压力，造成律师对法律本身的信仰缺乏，对政治体制的陈疴痼疾见怪不怪，麻木不仁，缺乏自主自立的底气；缺乏职业上独立的人格；缺乏与命运抗争的斗争精神；缺乏整体发展的深谋远虑。对当下的中国法律界来说，信仰显得无比重要。法学、法律在惊人地制造繁荣，但在这繁荣的泡沫里，唯独不见信仰的壮大，又有多少人敢誓言其信法为真？当关涉权利、利益时，越来越多的人知道高举法律的大旗；当关涉义务、责任或法律不能带来现实的利益时，很多人却可以轻松地更换面具，切换到其他的话语空间操作系统。

　2.以律师事务所为代表的律师集体，缺乏品牌意识、团队协作能力。

　　在目前的律师事务所管理中，大多数注重了效益，律师事务所没有自己的文化，没有自己的品牌律师，更缺乏对律师文化的研究。创立品牌是一个企业生存的最根本途径，律师事务所运行也是一样。一个律师事务所必须要有自己的品牌，而品牌的创立主要靠律师文化建设。
　　律师的业务活动有着浓重的个人色彩：各个律师自己接案，自己处理，所谓的案件讨论制度也形同虚设。在国际化日益深入的今天，缺乏团队合作与有效分工，仅凭律师单打独斗来解决案件复杂、标的巨大、关系繁琐的委托事项，服务质量难以得到保证。

　3.就律师个体而言，素质仍参差不齐，缺乏法治理念。

　　律师素质是律师文化建设的一个重要方面，目前在少数律师中还存在着只重视业务，不重视提高自身素质、自身修养的情况。律师队伍中的个别人仍然存在职业道德缺失。服务为民、诚信服务意识淡薄，片面追求经济利益，相互间搞不正当竞争，损害了律师队伍的整体形象，甚至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
　　法律素养是一个法律工作者最基本的素质。统一的司法考试解决了律师法律素质存在的一定问题，但是，从目前现有的律师队伍状况来看，其法律素养和职业要求相差甚远。在目前的律师队伍中，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律师虽然经过专门的法律专业教育，但却缺乏法律思维习惯。他们在案件的代理中往往首先考虑的是人情、关系，而不是法律的具体规定，严重影响了法律的严肃性和规范性。

四、将律师文化建设引入我国文化建设的思考

　　律师是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重要力量，然而我们却不无忧虑地看到，中国律师目前的素质与社会评价尚不尽人意。我们有必要反躬自问，当未来社会需要中国律师承担起更为光荣、神圣而重要的职责时，中国律师有能力做到吗？中国律师能够从整体上赢得社会公众的足够信任与尊重吗？
　　律师的社会地位与执业保障，取决于民主法治进程。律师的形象与社会评价取决于律师自身的不懈追求。律师、律师事务所有责任不断提高自身品味、不断整合优化各种社会资源从而不断提高社会影响力。如何推进律师文化建设，受到社会民主政治大环境的制约，决定着律师群体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作用与影响，也决定着社会主义民主法治的进程速度。

　1.在律师群体文化建设的层面上，为法律信仰的确立夯实制度基础，从根本上促进律师业的健康发展。

　　共同的法律信仰和价值观念是律师职业群体团结和合作的基础，是律师文化的核心和精髓。法律信仰是律师文化的前提条件。然而在律师文化建设中，法律信仰的确立和律师文化建设却是相互促进，循序渐进的过程。
　　文化建设是解决思想问题，需要在律师这个职业群体的思想中确立法律信仰至上的终极理念：人权保障需要律师参与，抗辩制诉讼需要律师参与，利益纠纷的解决需要律师参与，政府依法行政需要律师参与。律师本身不代表正义，但他们是社会成员可以用来追求正义、对抗专制、捍卫权利的社会力量；律师并不代表公正，但司法公正的维护需要律师参与和监督。在推进群体文化建设中：
　　（1）注意务实性。不能大而又大，广而又广，应结合社会上律师关心的实际问题，予以回答和解决，研究成果才能得到广泛的接受和关注；要注意和律师工作的结合，和律师管理规范的结合，以及和律师本人的职业行为结合，提高务实性，才有价值性。
　　（2）注意关联性。要体现与时俱进，体现当前和律师行业密切相关的重大问题。比如：和社会主义法治理念的关系、和队伍建设的关系、和行风建设的关系、和《律师法》修改的关系、和大力发展现代服务业的国家政策的关系、和建设和谐社会的关系等。
　　（3）强调本质性。要把握律师的本质属性，文化不和本质属性结合起来，不以本质属性作为一个基础和载体，其研究是悬而又悬的。基于此，要明确:
　　1)律师是一个职业，强调现代服务业的概念，强调服务的价值和与客户的关系；
　　2)律师是一个专业，有其独特的价值理念；
　　3)律师是一种事业，对国家的法律实施负有义务；
　　4)律师是一种行业，要从中国律师的行业角度出发，促进行业的发展。

　2. 在律师集体文化建设的层面上，加强律师事务所的团结凝聚力和升级进化。

　（1）加快建立和完善律师的价值理念体系。包括管理理念、职业理念、价值理念等等，突出理念，建设行为规范体系。特别要注意做好价值观念的导向问题，平衡好价值观中的商业性和公益性的关系。消除以办理非诉案件为荣，以办理诉讼案件为耻；以办理民事案件为荣，以办理刑事案件为耻；以办大案要案为荣，以办小案为耻的观念。不以创收多少论英雄。
　（2）全面实施律师事务所的文化战略。
　　在律师事业的发展中，文化战略与其他战略有着完全不同的思想和思维方式：
　　1）文化战略使战略由有形转向无形与有形并举，不仅注意有形的表现，更注重内在精神和内容，高度重视无形财产的构成。
　　2）文化战略使战略由被动转向主动，是一个主动而又积极的反映系统，这一文化系统又是能动的，具有学习、吸纳和排斥功能。
　　3）文化战略由将人视为管理对象转向以人为本，将人、人的个性、行业特性放在了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位置，将律师的满足，被服务者的满足，社会各界的满足之间的和谐作为战略的的一个主要指标，并在战略的实施过程中达到这个目标。
　　4）文化战略由外在走向内在，是全体律师普遍一致的向着一种共同的目标自觉奋斗的一种战略，律师普遍的认为“应该如此”取代“只能如此”，“我要干”取代“要我干”，自律取代了他律，由他律走向自律，由管理走向自觉，把律师工作视为乐趣，律师事务所的目标成为律师奋斗的目标。
　　文化战略不仅立足于律师现有水平的提高，还找到了律师事业可持续发展的源泉动力，它将为律师事业的发展指明航向。

3.在律师个体文化建设的层面上，努力提升律师个体的素质，打造高素质律师队伍。

　（1）发挥律师教育机制的作用，通过律师的再教育提升律师个体素质。
　　1）加强律师道德素质教育，培养律师的诚信理念。面对当前诚信缺失的现状，必须加强律师诚信意识教育，提高律师的社会评价度，保证律师社会服务的质量。
　　2）加强法律专业素质教育，培养律师法律思维的习惯。对于律师准入制度引起的律师法律素养不合格的现象，必须用法律教育弥补其先天的不足，培养法律思维习惯，以适应法治社会对律师职业的要求。
　　3）加强律师对新法律知识的学习，使他们跟上法律变迁的步伐。
　　4）加强律师服务意识教育，培养律师服务社会、服务法律的意识。律师只有准确的定位，才能认识自己的价值所在，才能不成为金钱的奴隶，也只要认识自己的服务角色，才能真正成为一个合格的律师，才能谋求整体行业的发展。
　　5）加强律师从业技能的培训，提高律师处理案件的能力。
　（2）提升律师个体的职业主动性。律师在具备了专业素养的同时，也应当具有职业责任感以及由此而生的主动性。走向法治和依法治国正在成为一种共识。这个共识的达成和推进，需要更多的法律人的更多具体行动——有具体行动，才有“具体法治”（贺卫方教授语）。律师这个群体，无论是基于自身利益的需要还是道义担当或者其他，理应成为公共知识与思想的传播者、行动的主力、法治的量具（马福祥语）。理性建议、热烈讨论、严厉批判是一种行动；为当事人忠诚服务、舌战法庭是一种行动；以不卑不亢的姿态参与各种公共事务更是一种行动——这或许就是江平先生鼓与呼的“政治家式的律师”。
　　总之，在我国律师文化建设是势在必行，这种建设不仅仅是当今现代的需要，而且还是未来社会的需要。建设律师文化，不仅仅要靠每位律师和各个律师事务所的本身，还要依靠全社会的理解和支持。建设法治国家，就要建设律师文化，并且随着我国整体文化水平的提升与健全，律师文化又能够推动全社会公平的进程。所以，律师文化建设是我国文化建设必不可少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推动依法治国的重要动力。
　　我们坚信：在为构建律师文化建设而付出贡献的律师和关注与支持的社会各界人士，一定会看到中国律师文化在社会中生活中的深远作用。在建设中发展，在发展中建设我们中国特色的律师文化。

张跃红 福建荔星律师事务所律师
张福兴 厦门大学法律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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