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不需要黑打

北京长济律师事务所 刘俊英

　　读完刘畅君的文章，我颇有一些感慨。
　　我感慨于80后伙伴们的思想，感慨于刘君的历史功底，而让我尤为感慨的是：80后法律人对制度的信仰——竟是如此淡薄！
　　从文章中能够看出，刘畅君的历史功底颇深。我就想，是不是应了那句话：历史是中国人的宗教？读多了历史，就会以为现实不过就是历史的轮回？我们只要照着以前的一些做法，便能轻易地实现发展、得到幸福？
　　恕我愚钝，我没能从刘君列举的历史事件中看出“只能依靠腥风血雨和战胜那些黑恶势力，来为法治扫清道路”、“法治是用来治理和平时期的”、“法治本身根本无力登上历史舞台”。
　　我从中看出的是：
　　英国没有经过什么血雨腥风，仍然实现了法治。
　　美国在战争时期动用紧急时期法令，仍然是采用法治的手段应对战争的情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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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来看看刘君的结论：
　　“愿薄熙来和他的人能除掉足够多的野草，下足够的种子；
　　愿邪恶的手段不会腐蚀高尚的目的；
　　愿打黑英雄们，不会变成他们今日所致力于惩治的人。”
　　似乎刘君发个宏愿，今天打黑的英雄们就不会永远变质了，从而问题就彻底解决了。恕我直言，这样的思路不过又是回到了明君清官的老路子。我们的传统一向重视个人的作用，我们也一向强调选贤任能，重视个人的修身养性，强调明君要做到爱民如子，清官要做到为民做主。我们的历史中从来就不乏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之类的明君，不乏管仲张良之类的能臣，可是我们几千年来的历史中，从来就没有实现法治的基本价值：自由、民主、平等，从来就没有接近过自由、民主、平等！！
　　从清末以来，我们的国家开始了现代化的进程，开始朝着自由、民主、平等的目标迈进，到现在，我们可以说我们离自由、民主、平等的社会更加接近了，我们取得了一定的成就。
　　这样的成就，绝不是靠某个或某几个明君，某个或某几个清官个人的德行和智慧取得的，而是靠越来越自由、民主、平等的制度，汇集了我们大家集体的德行和智慧而取得的。我们耳熟能详的那些大人物们，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顺应了民心，像先贤管仲那样“与俗同好恶”。他们的青史留名，不过是时势造英雄而已。
　　历史从来都是大家共同创造的，从来就不是个别大人物创造的。
　　所谓英雄造时势，所谓伟人开天辟地，不过是某些人一厢情愿的幻觉，不过是断章取义观照历史得出的错误结论。
　　历史的长河，就像我们的母亲河黄河一样——我们知道几字形的黄河，如果从某个点上看，她有时向东流，有时向北流，有时向南流，但我们知道：她的大势是向东的。
　　黄河多少次泛滥成灾，但我们不能否认是她孕育了中华民族。所以我们说，她是我们的母亲河。
　　这才是历史的大势。
　　所以历史是要这样读的：
　　刘邦之所以取得天下，靠的是与民约法三章而得民心，靠的是在一定程度上建立了自由、民主、平等的制度，从而汇集了张良、韩信、陈平等众人的德行和文武才能，而绝非靠随意、暴力的手段！相应的，项羽大概就是败亡于他对自己个人德行和能力的自恋，败亡于他随意、暴力的行为。
　　改革开放肇始于小岗村的包产到户。包产到户并非某个大人物的发明，只是农民兄弟们集体的智慧。领导人只是敏锐地体察到这种民心，这种时代的脉搏，从而顺应民心，与俗同好恶，才有了我们今天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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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类似这样历史的明珠，无不闪耀着民主、自由、平等之光！所以，真正的伟人，从不自负于自我的德行和智慧；真正伟大的事业，无不是依靠民主、自由、平等的制度汇集了大家的德行和智慧而成就。
　　如果非要问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常常从历史中发现，往往在非常时刻，一个非常人，用非常手段，才推动了一个事情的发展？
　　我的回答是：那正是因为制度还不够完善，从而需要我们大家努力去继续完善。不能因为这样的非常手段推动了一个事情的发展，我们就完全依靠这样的非常手段来推动我们社会的发展。我们自己的历史也证明了这样随意的、暴力的手段从来就无法推动社会的发展，这样的非常手段从来就无法为吾邦万民造安身立命之业，无法为吾辈儿孙启各显雄才之门。正是因为太多人迷信这样的非常手段，我们几千年来才在改朝换代的轮回中徘徊，在血雨腥风的迷梦中挣扎，却没有得到实质性的进步。
　　这样的非常手段在推动一个事情发展的同时，它的代价是巨大的：太多人靠这种手段建立了所谓的丰功伟绩，从而青史留名，为后人传颂，也因此造成了太多人迷信暴力、崇拜伟人，太多人因此而更加忽视甚至完全否定制度的作用。我们从来不缺有智慧的人，也从来不缺有德行的人，可一代代的人们就在这样随意、暴力的文化中耗费了无尽的岁月，却没有为子孙后代建立一个美好的家园。
　　所以，前人记述历史的方式，不能成为我们思想的脚镣。他们那样记述历史，把历史的演变写成了王侯将相家谱，不过是一己之见，甚至一孔之见。这样的历史观，在今天，在我们这个自由、民主、平等的价值观日益深入人心的时代，显然已经不合时宜。我们读史，要在了解史实的基础上，梳理出符合我们这个时代发展要求的脉络，而不是不动脑筋地人云亦云。
　　这才是符合我们这个时代的历史观。
　　所以，法治不需要黑打！
　　通往法治的路径，无他，唯有靠自由、民主、平等的法治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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