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律师：成长中的烦恼
江苏法制报 明磊、陶恩晋
通过了司法考试？
恭喜你！不过，你要成为一名律师，还需要在律师事务所实习一年。
你是实习律师？
对不起，《律师法》并没有给你实习期间单独办案的权力。甚至，“实习律师”与律师助理相比，都不是一个正式的称呼。
实习律师一路艰辛
早上，江山在日历上划上一个红叉，不管天气如何，他都要穿好西装后才关上房门，与房东打个招呼，拎着大大的公文包，向安德门的地铁站跑去，早饭就在路边买了一份饭团应付。在高峰期拥挤的人流中，他还要空出一只手，不断接听电话，有的是事务所律师临时安排他今天的工作，有的是要求他送材料。每天也有同样在实习期的同学打来电话，两个人就互相发起牢骚。
从外地考进南京一所大学法律专业的江山，去年毕业后，没去找工作，一门心思复习，通过了司法考试后，就找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所里有的律师是以前的学长或者老师，但他们也没有特别照顾我这个学弟。”
和每位实习律师一样，他也是充满了幻想，希望能立马接手案子，能办几个漂亮的大案。然而几个月下来，他发现除了复印、整理卷宗，生活中没有其他的内容了，偶尔陪指导律师会见当事人，做次笔录也要激动好几天。“上次到中院开庭，算是唯一的一次了，可谁想到当事人请了律师外，还有好几个特别代理人，位置不够，我当了一回观众。还好，这次是公开开庭，否则连旁听席都不能坐了。”
这不是个案的情况，每一位律师开始实习的时候，都只能从最简单的事情做起，对于成长中的年轻人来说，就像蚕茧，是羽化前必须经历的一步。
除了工作的安排，从全国、全省多数地方来看，一般实习律师是没有薪水的，甚至有个别地方还要收取实习律师的学习费用。如果是一个全职实习的律师，有的所会发一些生活费，这些生活费是因为为所里工作了。
一位也在实习期间的赵律师告诉记者，他工作中表现非常出色，为所里完成了一件积累很久、正式律师都不愿意承办的案子，但当他询问指导律师能拿到多少提成的时候，得到的却是“你是实习律师，哪来的提成？”然而，小赵却不能选择离开：“实习了几个月再转所，实习期又要重新计算，而且，也没几个所会给实习律师提成。”
显然，律师执业的含金量是吸引更多的人成为律师的一个亮点。但是，在多年的大浪淘沙后，律师职业逐渐形成了金字塔的结构，除了集中在南京、苏州等几个规模所的师，创收达到百万、千万，在底层的律师年营业额在20万元以下还是多数，甚至有的一年只能做三五万元，吃饭都成了问题。
实习律师的道路坎坷不平，前景也成了未知数。“律师执业需要厚积薄发，只有积累到一定程度才可以开始获利。”一位多年从事律师管理工作的领导对记者说，“有些律师举步维艰，就是当初认识不够，钻进了钱眼里，光想着赚钱，积累不够，投入不够。”
“师傅带徒弟”是义务劳动
现在身兼一所学校法学教学工作的刘律师，对刚毕业的大学生只能纸上谈兵、不能适应法律实务的需要深有感触：“学了4年法律，毕业后却写不出像样的起诉书，不仅仅是文笔的问题，更重要的是缺少能够实现理想的能力，这些问题就需要在实习期间解决。”他告诉记者，一次，他带着一位在学校成绩优异的学生实习，在会见当事人的时候，将作笔录的工作交给学生。然而，会见只要半个多小时就能结束，那份笔录却做了2个多小时还没个样子。“这样的实习律师，是在给我添麻烦，我为什么还要给他报酬？”
而潘刚律师也对自己犯下的错误记忆犹新。“当时，我对指导老师的依赖性太强，很多关键性的工作指导老师都已经做好了；所能做的也就是给指导老师打打下手，凡事都有老师扛着，对案件缺乏自己独立的思考和运作，甚至把每一次外出办案都当作是免费出游，办起事来敷衍、浮躁，缺乏责任感和主动性。”
当他实习期满，领到了大红烫金的执业证书，自然是兴奋不已。一次，指导老师把实习时尚未办结的一个案子交给他独立去完成，派他去给外地法庭送交一双与本案有关的皮鞋，用以质量鉴定。潘刚到了外地，先饱览了一番海滨秀色，又美餐了一顿海鲜，等到下午一上班，便拎着鞋盒子上法院了。没想到主审法官见到他后，说来一趟不容易，不妨把对方当事人叫来当场质证一下。被告来了以后，先把皮鞋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然后直接问他，这双皮鞋是不是他销售给原告的皮鞋？潘刚当时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是了。被告立刻像抓住了把柄似的，说他胡说，并指出原告在诉状中明确提到，被告卖给她的皮鞋都是长了霉点的旧皮鞋，而他带来的这双鞋却很新，没一个霉点。潘刚赶紧拿过皮鞋也检查了一番，果然如此。“我当时顿时懵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双鞋真不是被告卖的？或者是原告在诉状中有点夸大其辞？还是这双鞋原本就只是拿来与被告所卖皮鞋进行对照鉴定的样品？哎，我真后悔临来时为什么不跟指导老师问清楚，当时身上又没手机，无法和老师联系。”
看到潘刚无言以对的窘态，被告更来劲儿了，竟然说他是向法庭提供假证。法官一看这情形，便对潘刚说，你先回去吧，这双鞋无法作为有效证据。于是，潘刚又灰溜溜地拎着皮鞋打道回府了。临出法庭门时，他恍惚中听到被告恶狠狠地说了一句：“真蠢！”
看来实习律师满肚子委屈，而指导他们的正式律师也是非常不满：“我自己的业务没有饱和，还要花费很大的时间和精力去指导实习律师，这是义务劳动。”
按照《律师法》对律师职业的规定，对律师实习能力的培养和提高，并没有硬性的限制。事实上，这样师傅带徒弟的模式，法律也无法提出刚性的条件，只要你通过了司法考试，就可以成为一名律师，进出高度自由。
在全国人大公布的《律师法》（修改草案稿）中，将律师实习期延长到18个月，比以前多了半年的时间，或许能够解决律师实习期间的学习效果。但是，这样的规定却遭到正在实习的律师们的抗议。正在实习的山东省宋振华律师就发出了致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律师法》修改建议书，他认为，修改意见稿将律师实习期延长至18个月，其他意见稿甚至提出实习满两年的规定，建议人大常委会在审议时不予采纳。实习律师生活的困难处境已经严重阻碍了我国法治建设的进程。实习律师普遍收入低，没有收入的实习律师也比比皆是，甚至个别律师事务所要求实习生倒贴钱，实习律师的合法权利无从保障。延长实习期的初衷是为了使实习律师更加充分地掌握律师执业技能，如果不立法保护实习律师的合法权利，不从体制上健全实习律师职业培训制度，即使延长实习期，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在建议书中，宋振华建议法律保护实习律师的合法权利，律师事务所应当与实习律师签订劳动合同，支付相应的劳动报酬和社会保险金；实习律师的劳动权和实习权受法律保护。律师事务所应当在司法局和律师协会的监督下，指导实习律师完成实习任务，掌握律师执业技能。
人才“过剩”还是“缺乏”
看来，实习期到底该多长，这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这个规定导致实习律师在实习期间权益受到侵害时，却敢怒不敢言，从事多年律师管理工作的一位领导认为，体制上存在的问题，还是需要双方协调，在权利和义务之间作出抉择。他也告诫年轻的法律从业者，实习律师应该学会融入社会，此时的维权好比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在学校任教的刘律师则认为，这是年轻的律师缺乏情商的表现，实习律师的通病就表现在眼高手低，年轻气盛：“应该要勤勤恳恳做人，踏踏实实做事。”他分析说，“现在法学院很多，通过司法考试的人也很多，法律人员储备供大于求。僧多粥少必然会导致竞争加剧。不仅仅是实习律师，整个律师行业都在面临着生存问题。”
我国目前的律师法律制度不允许律师个人执业，必须加入律师事务所。“在这个角度上，律师事务所担负起了这样一种责任。”这种平台不是一种公平竞争的平台，是垄断的平台。如果不接受实习律师，律师队伍就无法发展。“然而，现有法律制度确实没有规定律师事务所必须要接受实习律师。”
他们也认为，虽然每年全国通过司法考试的人员都在万人，但根本的原因却是人才过剩与缺乏真正好律师的矛盾十分突出，这样的矛盾需要十年、二十年去逐步消化，而不能依靠一部法律或者一套机制去解决所有的问题。
什么样的实习律师受欢迎
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女生终于熬到一个“老律师”，还成为合伙人，张律师告诉记者这么多年自己确实太不容易，也有太多的东西要铭记终身。“律师这个工作忙的人真忙，没时间教你，清闲的真清闲，也教不出你什么。这个职业实战性很强，光看书是不行的，因此，我实习的时候就主动去法院旁听各类案件，购买一些记载真实案件的书籍阅读，感受那种氛围。真正找到自信的时候，是在独立代理案件1-2年的样子；真正觉得律师行业收入不错，则需要5-7年的样子。”
“如今，我们所里也有很多的实习律师，不怕您笑话，我可以说，是看着他们一些人从实习律师渐渐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执业律师的。我看着他们，反省自己，究竟执业律师喜欢怎样的实习律师呢？”
“首先，谦虚。不要因为你出身名校、硕士博士或者是什么司考状元就沾沾自喜，眼睛长到了头顶上。不要看不起那些半路出家的老律师，他们也许真的有些法理知识不如你，但很多方面他们绝对有资格做你的老师；也不要鹤立鸡群，瞧不上那些学历不如你，也许才刚刚过了司考分数线的实习律师们，他们也许更知道努力，有一天会比你做得更好也说不定。没有哪一个执业律师喜欢带一个自以为是的实习律师。”
“其次，好学。没有一个实习律师敢说自己学富五车、无所不知吧？就连执业律师怕也没几个敢说的。法律就是这样一门学问，永远有的你学。而理论基础主要是考自己平日的学习和积累，经验就要多向执业律师学习了，不客气地说，每一个执业律师，无论他水平高低、名气大小，都绝对有你可以学为己用的东西。实习律师面前有太广阔的天空了，不要把学习的时间太多地浪费在游戏和聊天等事情上面。”
“再次，主动。每一个执业律师的门都是敞开的，不要怕不好意思，不要担心会不会耽误了他们的时间，只要你肯学，几乎没有不肯教的。机会不会眷顾那些守株待兔的人，尤其是做律师。就像案子不会自己长脚长眼单单就跑到你面前来一样，你总不能等着执业律师天天来找你吧？你不主动，人家会以为你并不好学，谁又肯主动去教那些不爱学习的人呢？”
律师成长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