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盜版機製造現在已經傲視深圳港灣,產業文化自成市場,商品流通全中國,甚至流通至其他國家。有了山寨機,中國消費者誰會花大錢買正牌手機呢?
趙勝利(音譯)在深圳下了200支Nokia手機的批發訂單,但這批產品有點問題,裡面缺少泰語的語言介面─無所謂,反正是山寨機,山寨機的特色就是非常消費者需求導向,更動設定很方便。製造出貨商謝秋青(音譯)對趙勝利保證:「我們這邊就有工廠,下午四點再過來就修改好了,很快的。」
儘管中國官方多年來聲稱打擊盜版產品,但仿冒仍然處處可見、打死不退;美國媒體《Forbes》報導,在這一波全球經濟不景氣下,中國的黑市保持頑強、彈性,甚至已經擁有自己獨特而成熟的產業文化。而現在這種仿冒的產業文化,就叫作「山寨」。
中山大學哲學系教授李宗桂表示:「山寨文化是一種對產業壟斷的反撲。山寨文化顯示,窮人有多麼希望獲得更好的物質生活和流行產品。」無疑地,山寨文化讓許多亞洲民眾初嚐現代科技的美好,而這些人過去買不起實品─例如手機,因而仿冒手機最能觀察山寨文化的無遠弗屆。
漫步深圳,可以發現有兩大蜿蜒不規則的多層批發手機市場,而這裡的兩大買氣來源一是每年購買 1億5000萬支手機的中國民眾,二是其他新興市場的需求,包括銷往印度、泰國或寮國的零售採購。
山寨手機的外表和品牌都很接近正版手機,但價格卻非常低廉:一支長相與iPhone相當相似的手機只要價 100美元,原則上山寨手機的售價只有正牌手機的
1/3到 1/6。
這是否成為抗經濟衰退的商業模式呢?倒不盡然,根據製造商表示,現在比去年業績差了 30%,而中國媒體也報導,山寨工廠生產規模縮小一如近期經濟放緩的走向。不過山寨文化仍然能夠存活,因為在全球市場中山寨產品的殺盤價不受課稅和各項法規影響,永遠是降價最快、最便宜的商品。
北京長濟律師事務所主任律師朱壽全表示,「山寨手機在中國可以欣欣向榮,這顯示它游走在中國法律的灰色地帶。」專利權終究動搖不了山寨文化,朱壽全表示,山寨產品基本上對消費者是好事,但他承認某些製作極逼真的仿冒品完全是不合法的,只是盜版製造商很難抓到。
他說:「這些盜版業者可以一直變換位置,甚至在公權力查獲他們之前就逃走。就算已經累積足夠證據,還是抓不到這些盜版商,他們早就逃之夭夭。」
不管取的商品名稱是什麼,這些仿真手機功能性十足─像超高像素的照相機、雙重 sim卡、MP3和MP4播放器、藍芽等等。這些手機內同樣價格低廉的手機晶片,主要來自台灣晶片設計業者聯發科(TW-2454),而由於中國山寨機暢銷,聯發科在2008年第三季創下業績成長逾30%,帶動合併營收達280.52億元新台幣,季增25.7%,創單季歷史新高。
聯發科業績長紅,迫使對手如 Nokia不得不降價回應,而聯發科董座蔡明介因此被中國媒體《南方週末》尊稱為「山寨手機現象的教父」、外國手機製造業者眼中的「魔鬼」。
Nokia中國區通訊經理黃迅表示:「我們當然不樂見山寨手機在市場上日益猖獗」。他指出, Nokia很難吸引低價機種的中國消費者,也很難阻止市場被山寨手機瓜分。他希望官方能更嚴格取締,因為仿冒產品「玷汙知名品牌、威脅正版商品的信譽」。
銷往寮國的 Nokia仿冒機顯然是非法的,但從製造、分裝、批發到運送,中、寮、印度以及其他地區的零售商店受眾人容忍販賣山寨機,除非哪天官方頒布辦法「嚴格取締」,關閉工廠,暫時迫使製造商轉為地下,否則山寨機仍舊在市面上流通。
每當這類官方取締行動出現總引來大篇幅國際媒體報導,例如去年12月深圳的11人微軟仿冒集團遭剽竊事件,但這也說明官方取締仿冒的動作既稀少又缺乏效果。智慧產權仍只停留在口頭上,因此山寨文化成為中國推行智慧財產權的基本問題。
近30年來深圳是中國政府選定的重點投資城市,因此深圳遍佈生產廉價產品的工廠,但這裡也是中國山寨生產的首都,產品包括仿冒手機、電視。這裡的工廠起落速度極快,各種新的生產彈性變化,完全依照消費者需求的走向;深圳商業模式整合了非法製造業者、設計業者、零件供應商、佩送業者以及零售促銷人員,這裡推行不了智慧產權法律,也無法推動經濟法規。
說回趙勝利,他聽從湖南老鄉的意見,一年多來已經建立將中國手機轉銷寮國的業務。現在他赴深圳以每支山寨機15美元的價格採購200支,型號是Nokia
1208s(官方訂定的零售價超過40美元),他打算以19美元到23美元價位銷售,每支利潤在4美元至7美元不等。
雖然 Nokia 1208s並沒有高端智慧手機大多數的功能,但趙勝利表示,寮國市場充滿這種手機。他說:「價格便宜,就算弄丟了也還好。一般來說,中國製造的手機在寮國很暢銷。」
市面上充斥著叫「nk」或「nckia」、或者長相神似iPhone的手機,裡面或有多國語言,或標榜「第六代奈米科技能讓電力持久」。不過,就連山寨機都不能避免被仿冒的命運。
業者表示,現在甚至有幾個成功山寨品牌的山寨仿冒機─某些製造商不論仿造出什麼樣子的手機,都把當紅的山寨品牌標籤貼上去。
現在的受害者包括已經合法的中國國產品牌天語,天語企業高層迴避該公司2006年最初以山寨機起家的問題。天語公司副總經理肖朝君表示,「我們沒有否認自山寨起家,但我們在消費者當中很紅。消費者喜歡山寨精神。」現在這家私人持股公司建立了一個品牌,保護該公司國內手機銷售的領導地位。分析師表示,2008年該公司獲利12億美元。
肖朝君說,天語現在擁有 600名研發團隊,製作高品質、有創新性的手機,這與山寨機有很大的區隔。肖朝君指明,天語註冊品牌,對中央繳稅,但也承認公司是靠著較知名競爭品牌的成功往上爬。「我們沒辦法關著門製造出產品,我們得先看到成品才行。」
肖朝君表示,山寨有兩個意涵,一是複製,另一個是創新;而天語正在學著創新。天語正和警方合作打擊黑市盜版手機─去年10月,天語向官方檢舉,市場上出現幾近一模一樣的仿冒手機。「雖然內部可能有差異,然而消費者無法區分。」
但這反映了一項事實,天語的手機已經好到足以吸引盜版業者。「其實我們很高興成為被模仿的目標,這代表我們已經被認定是好的品牌。」
被仿冒還很高興?在中國這個殘酷的市場,似乎「被仿冒」是最高禮讚。
(林佳萱)